幽居

2005-11-13

先有李白的诗说:古来圣贤皆寂寞,惟有饮者留其名。又有杜甫诗说:绝代有佳人,幽居在空谷。我的寓在小城的西北,不显热闹,破破落落的老住宅楼,却也住满了各样的人。我自不是圣贤,也无那样的寂寞,更也不是佳人,然而,却有佳人幽居的味。

楼与楼间有一些空地,上面有草地,春或者别的时节总有些花,而现在冷了,处处显的荒凉。这时是半夜,更显幽静。我的多数时间是独居,又不喜欢处处走走,找朋友喝酒吃肉、跳舞唱歌,所以总是下班回家,黑灯上网。我的上网,仍旧是幽了,挂着QQ是隐身,见到可以说话的朋友,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。于是,更多时间是四处转一转……

正对门的邻居是一对中年夫妇,日子过的有些紧张,儿子又不争气,总要向他们要钱挥霍,有时竟推搡他的母亲。那丈夫是喜欢喝一点酒的。他们的上面是一位寡妇,带着一个女儿,女儿正读高中,这会儿应该晚自习快回来了,因为她回来时总要叫一声:“妈,开门!”寡妇的对面是一对小夫妇,在一个电厂工作,班是一天三倒,他们的摩托车总在我的阳台下停着,不论是有风还是有雨,因为他们有时夜间要上班,他们有一个小女儿。

小夫妇的对面,应该是一个二奶,她有二十三四的模样,是一个外地人包着的,她给他生了一个儿子,这时却又识了一个本地的青年,两人常常去洗澡,或者干什么的,因为那外地人不常回来。她是没工作的,大约日子显的有些寂寞罢!还有一个二奶,年纪有三十左右,她是本地人包着的,却比那个二奶安份些,她好像有工作,她新近买了辆电动自行车,充电的时候要从四楼落下来电线,正好从我的窗前落下,然后在我的窗前充电,有时不想收起线,就放在我的窗台上插销盒,我有时去开窗或关窗就会看到那个插销盒。我在一楼。她的那个先生有一辆老式的现代千里马车和一辆趟蓬的迷彩JEEP车。

再向上的邻居就不知情,也不打交道。当然这些知情的邻居也不太打交道,或者我有时会向中年夫妇借管钳什么的用,再有我的蔬菜因故不吃或吃不完,也会给中年夫妇一些。

似乎总是些俗间的人,俗间的事,人们为着生活每天奔波,他们的寂寞大约是另一种味罢!我每天见着他们,打声招呼,然后关门上网、打游戏、写写画画。我总是认为完善自己是一个重要,时时为灵魂与欲望争斗,而迷茫不尽。那些久了的不得解决的挫折的境遇,正使我烦燥,进而令人生倦。我心想着能有一种闲静的日子,全身心的闲静,连着我的耐嚼的寂寞,揉成一种像茶一样淡淡味苦而能于心带来欢欣的日子。

秋雨

2005-09-27

刚刚过去了中秋,又将到国庆。在煎熬里慢慢看日子逝去,通没有一丝节日的欢庆,唯有小女似睡非睡的脸上隐约挂着的笑还能消减些许痛楚。然而,又下起了秋雨……

雨是没有夏天的大,却颇有些冷。先是如毛发的抚摸,细细地下一阵子,然后慢慢大起来,直到湿了路面。到批发市场买一箱奶粉,再到银行看一看这月的银子仍还没有到账,银行每每如此,总要顶了这月的任务,才肯上到折子,我由此又想到各处的完任务,如:有一人要自杀,站在楼顶上,结末是警察没有来,殡葬部门却开着车早等在下面了……这是使人发笑的,但的确也要使我们思考了。而我的痛楚更不止这些。

童年时的秋雨虽有苍凉,却没有现时的凄惨。那时候站在院门内,看雨点溅起灰土,耳听冷雨声,却仍有小狗依在身边……与我一同沉思未知的世界。现在的秋雨饱含了心事,加上近年境遇的不顺,愈加显的灰冷了。

她不睡

2005-08-21

闷热难耐就是前日的事,一场雨后,迅速转凉了,于是忽然间毛孔清爽了许多,并不再会大汗淋漓。然而,如此快速的气温变化,也令她的面孔上时不时地有一些小豆豆,不知是什么原因,每次吃母乳后,脸上就会增多,许久不吃母乳,只吃奶粉,却又褪去。

她的长势很快,有几件衣服已经不合体。周身的肉也增多,快像胡的女儿了。她的母乳是不够的,以奶粉为主。不知这奶粉里面竟有什么,会这样的增肉,她外婆今天说从前的孩子是只吃面汤加糖的,也很长身体……她是不算费事的婴儿,只要吃饱拉完,不太哭闹。我向我的母亲说这是随了我的不费事,我母亲说是的,你小的时候就不费事,只是拉屎的时候麻烦,没有前兆,总是一拉一裤子……

这些天,气候的忽转,令她的拉屎也不太正常,并且稀。我想这可能是凉了肚子的原因。今晚总不睡,她的母亲或许这些日子来很劳累,先睡去了。我抱着她在大厅走来走去,想把她哄睡,一边哄她,一边地想来想去……今晚她很精神,黑眼睛看来看去,一会儿又看我,因为她的头现在可以转来转去了,每到我转身向另一方走去时,她的头就在胳膊上滚来滚去。我跟她说话,只要是说话,不论是什么话,她就看我,一会儿又笑,我笑的时候,她也笑。她自然是听不懂我在说什么,然而总是喜欢让人给她说话,我觉得她只能感到我的心情不错,于是她也笑。有时,说话的时候,她也呜啦呜啦地附合,精神好的时候可以呜拉半天,现在只是笑,并没有呜拉,她一会儿定会睡的。这自己的孩子总是觉得可爱,其中的道理,却难以分说明白,这些日子我是不太高兴的,因为许多事,并且下巴生了一个疮,气候忽转也令我的下巴干巴巴的,很不美。然而,看见她的笑,不知怎地,竟想笑出眼泪。笑出眼泪应该是很开心才会的。是我的经验,而且我以为我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表的。

还能从她的表情上找到许多成年人仍存有的表情,她的一耸肩,一撇嘴,都让我联想起许多率真的朋友。那是善良天性的遗存,倘一个人没有一丝这样的表情,是不会成为我的朋友的。

她的眼睛总算想要眯上了,毕竟还是婴儿,再转几圈,已经睡实。去掉她的小毛毯,放她在床上,盖上小被子,都没有再醒来,看来的确睡实了。

混过今天

2005-07-26

又是周一。没有什么意趣,每上班心里都不顺。永军最近常去洗脚房。并识了许多的小姐,那些小姐个个都有一个MP3的随身听,却又不会弄。大约是永军去她们那里夸口说我有个高手的伙计,所以近来时时总要拿个MP3的随身听来,让我帮他换一换歌,每次都有一张曲目。起始的时候我到也乐的帮忙,只是今天竟拿了两匹,让我忙到现在……不过他说几时要请我理一回发的,按他的说法是欠一个头,如果是说好了欠一次的洗面,就是欠一个面……然而,今天是弄了二十八个再加上三十二个MP3的歌。

永军或者会在一个中午说:飞弟,今天去合锅吧!然后就是自言自语……吃个便饭,喝个便酒,洗个便澡,按个便摩,松个便骨……我说中,那你就系统地安排一下,哈哈大笑后,便各自回家吃面条。

新近的年头,是无有这样的玩笑了,大家都分了派别,为了蝇头的小利可又无望的泡影,关系冷落了许多,我与永军分在了两个不同阶级。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,为了生存竟也落在世俗的变换中。然而,我有时提醒他,不要腐化了。可又知道不能左右他。却只有时而的开个玩笑,仿佛还是旧日的欢笑。

宝宝集录序

2005-07-14

流年匆匆,这夏天便过到了第二十七回,有时细想过去,竟无迹可寻。倘都是辛苦与心酸罢,就麻木并至于都忘却,倒也不可惜。然而,有时偏会有一些欢笑浮上心来……这大约就是痛苦。常有感于母亲艰难又曲折的过往、次次地躲在内屋哭泣——我的心偷偷疼痛,母亲的伤心后来便成了我最惧怕的事。而我便暗暗地有了主意,要细心照料好母亲,至少总不要跑的太远罢。我成家于这个小城,距母亲的小镇二十余里,约有二刻钟的车程,我想这大约是妥当的……之前的亲情虽并不太完整美满,却仍是我夜半落泪和安详的蛊惑。

时公历2005年6月7日(农历五月初一)上午10时46分,在母亲工作的医院,又是母亲工作的科室,还是母亲的主管下,小女降生了,距今已有月余。常有意在闲静的时候,坐下来细品这添丁的感觉,却总淹没在屎尿布和锅碗瓢盆的劳做中,不得解脱。此时闲静,夜风清凉,回想月余来,都还算顺利,又不知感在那里,觉在何处了。

分娩的时候,有母亲、另外一位主治医师、小女的外婆和我在场,我目睹了完全的过程。在医院里生产大约是有一套详细的操作程序的,小女的头部露出来的时候,那位主治医师用力往外面拽,母亲担心地说:“慢点儿,慢点儿……”之后还有一个环节,母亲竟有些慌乱,不知所措,这与母亲果干硬朗的工作作风是不相宜的,那位医师就笑:“怎么,到自己家的了,就慌了?”母亲也是医院妇产科的骨干,想来确是亲情使然。终于后来,看看没有缺鼻子,数数没有多指头,打防疫针也大声哭,大家都舒了一口气。 除了劳累一些,压力大了一些,我竟没有为父的异样。每看到小肉球的笑容,我便也高兴,她的笑若是持久一些,我就跟着哈哈大笑起来,这是极有趣的事,我不能分说。大约自己的孩子都是可爱的罢,就像胡君的妻子称自己的女儿一样:“不知怎么回事,真是越看越好看。”胡君有次在我家也说“小美人……”

我又想像我的降生,多半是没有这般和谐。幸而好的是,母亲现在过的还好,笑容也比从前多了起来。今天小肉球又穿了她外婆买来的红色金花小肚兜,却真的很是可爱了。在众多亲友的关爱下,我愿她能自由自在、快乐地生活,能有一个锦绣般的前程……而至于我,这新鲜的血脉却已深深地注入我的牵挂,连绵的种种,只是一匹为父的男子的简单愿望——为小肉球记录她不能记事的这一段缺失,予她完整的人生。

或者有一天,碰到强盗,我便能诚垦地求饶:“我真的是上有老,下有小……”

七月大雨

先前的有一晚,大雷轰隆隆在天上打了半夜,我也等了半夜,结末是没落一滴雨,因为是要防备有大雨,须关窗子的。然而,我总是希望下一些,那样温度下降,周身凉爽,心里也会安静下来,这对于涂摸点儿什么是很相宜的。并且,从前下雨的时候我还很有些兴奋。


今天是闷热,明明见日光不亮,却浑身冒汗。临近黄昏时,天上乌云密布,间或打几匹雷,约略有一支烟的功夫,雨点儿就落在了院子里,那雨点是大的,像旧时的大洋,纷纷印在干燥的地面,终于地面湿遍,再看不见那大洋。从阳台上望出去,远近的花草被雨打的底了头,前后的院落立刻积满了水,看不见排水的孔,只有几个旋涡转着碎叶与尘土,向下转去了。并且还有大风,卷着雨势向不定的那个方向飞,有时一并卷进窗子内,溅在膀子上。这真是今年没有过的大雨,忽然想起,前些日子本地电视台有预告说,近期本市将有强降雨过程,请各单位与人民做好防汛的工作。大约就是讲这场雨的罢。


对面还有两匹少女也在看雨,她们有说有笑,间或拿起手机看一看。很是有的看……站一会,阳台上竟也湿了,又有些冷,就一并关了所有的窗子,隔窗看。又一会,竟又热,并觉得不过瘾。就换了鞋子下楼到门亭,那又是另一番感觉,虽不在雨中,却若临其境。门亭前的地洼一些,常会积一些雪和雨水,这是建筑商的不地道。亭外竟还有一辆自行车,两辆摩托车,定会清洗洁净的……有一会,楼上的两个邻居也都下来,大家站在亭子里,看着大雨,唠起了家常。


说这雨要下一天,大家都完了。的确这雨很大,不到两刻钟,那水即使有排水孔,也都快满到了台阶。


说楼房的质量不好,不过不会住坏的……


说大家的收入不好,又问我的收入一定好,我说我准备要去卖煎大饼,到时大家一起去。


说今年咱这楼又添了两个娃儿,咱这楼里都是女娃,只有一个男娃却是不良少年……


说那不良少年,那天拿着砖头想砸他娘……我接了一口,说有次我也看到不良少年想买衣裳,跟他娘要钱,不给就推搡……这里大家又叹口气……


说那个美容店转让,先前的老板问那女邻居要不要接下来,二万没有接,二万是能接下来的……


大雨过后就是小雨,小雨过后便又是大雨,如此者三、四回,时间也过了不短,女邻居们零星散了。我又与男邻居们抽了几支烟,有一搭,没一搭说了一会,大约是没有什么意思了,我说走吧!大家才各自回家。


回到家中时,大小都待哺,看看时间,竟晚了许久,外面仍旧下,不能外出买吃食,打了一会儿主意,要不就做煎饼,先练着,万一那年不殷实,咱也推车上街买卖去。于是打面、放鸡蛋、切葱花儿忙活起来,不知过了多久,抬头看时,雨停了,院落里的高处连一个大洋也找不到,底处却仍积着水,然而,如此异样炎热的天,想来不用一夜,就又像雨之前的模样了。

——2005年7月16日